有唐一朝,风气开放、文化昌盛,曾涌现出不少文采斐然、佳作甚多的女诗人,而活跃在盛唐年间的李季兰,便是其中的代表。然而李季兰还是个幼童时,其父便断言她将来必成为一个失德妇人,恐怕难以善终,而最终的结果也的确如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冶字季兰,以字闻名于世,活跃在唐朝由盛转衰的时期,自幼聪慧过人,颇能吟诗作赋。且说李季兰6岁时曾参加过一次家族聚会,其父为了炫耀她的机敏和诗才,便让她即兴赋诗一首。面对着满屋长辈,童稚未脱的李季兰竟丝毫不怯场,指着屋外的蔷薇,张口便赋诗一首,一时间满座皆惊。
按说女儿如此露脸,李父应当感到高兴才是,没想到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指着诗中的两句说道:“‘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如此狡黠、不检点,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失德的妇人。既然如此,我就送你出家做道姑,在清静之地面壁思过,免得你留在家中成为祸害。”
家人们听后大感惊愕,便问李父这是何故。李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解释道:“诗中的‘架却’乃是‘嫁却’的谐音,此女年未及笄,却懂得待嫁女子的心绪烦乱,若不加以管束,长大后还了得?”(“始年六岁时,作《蔷薇诗》云:‘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其父见曰:‘此女聪黠非常,恐为失行妇人。’”见《唐才子传》)。
果然在4年后,李季兰被送进剡中(今浙江省嵊州市)玉真观出家,当时她才只有10岁。然而让李父没想到的是,李季兰脱离了他的管束,反而变得更加自由散漫,每日里除了读经之外,便是作诗、习字、弹琴。转眼间,李季兰已经长到16岁年纪,因为厌倦道观中枯燥乏味的生活,便开始跟观外的士人们诗酒唱和,渐渐地在当地名声鹊起。
有唐一朝,风气相当开放,女子们不仅可以穿着“袒胸装”,而且还可以参与传统上由男人专享的活动,比如骑马、打球、击剑及诗会等等。而且在这些场合中,男女间互相酬酢、唱和,早将“男女授受不亲”的陈腐观念抛到九霄云外。而这些现象非但没有遭到士大夫阶层的抨击,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他们的推崇。
所以,李季兰以女道士的身份与名士们交往,逐渐成了当地一道独特而靓丽的“风景线”。而随着年纪渐长,李季兰的性格更加开放,交友的范围也越来越广,经常与诗友们相会与乌程开元寺中,边饮酒边赋诗,气氛相当的活跃,而每次诗酒大会中,李季兰无疑都是“焦点人物”。
当然,诗酒大会中并不总是谈论高雅话题,有时在酒酣耳热之际,李季兰也会同诗友们谈论一些“荤段子”,虽然方式很隐晦,但尺度却是相当的大。对此,唐诗选家高仲武在《中兴间气集》中曾评论道“士有百行,女惟四德,季兰则不然也。形气既雄,诗意亦荡,自鲍昭以下罕有其伦”,对李季兰的性格过于开放,颇有指责的意思。
李季兰交游广泛,如大诗人刘长卿、“茶圣”陆羽、名僧皎然均同她意甚相得,而名士朱放、韩揆、阎伯钧、萧叔子等人跟她也是情投意合。其中,朱放、陆羽还跟她发展过多年真挚而热烈的恋情,可惜最终都无果而终。李季兰虽然情路坎坷,但名声却是越来越大,活动范围也已不限于剡中,而远及文人荟萃的扬州,并在那里出尽了风头。
李季兰的诗名如此之大,以至于后人将其与薛涛、鱼玄机、刘采春并称,号为“唐代四大女诗人”。不仅如此,连酷爱文艺的唐玄宗都听闻李季兰的诗名,大感兴趣之余命她入京面圣,令其欣喜不已。然而就在李季兰带着兴奋之情赶往长安时,不巧遭逢“安史之乱”,结果她非但没能见到皇帝,反而因为战乱,一时间变得“无人问津”。
多年后,当李季兰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时,身份却已变为“逆党”。原来,唐德宗在位期间,中书令、太尉朱泚在泾原镇叛军的拥护下,在长安发动兵变,不仅将皇帝赶出京城,而且还僭号称帝,为患关中一年有余。就在朱泚叛乱期间,李季兰与他交往甚密、书信频繁,甚至还曾为其写过几首颂诗。
所以等到朱泚败亡、唐德宗回返长安后,出于对李季兰的愤恨,便将其逮捕。唐德宗起初对李季兰颇有好感,不止一次地称她为“俊妪”,如今见到她后却是怒火中烧,先是责怪为何不学严巨川作诗:“手持礼器空垂泪,心忆明君不敢言”,然后命卫士将她乱棍打死,时在建中五年(784年)。一代盖世才女,最终却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实在是令人唏嘘。
时有风情女子李季兰,上泚诗,言多悖逆,故阙而不录。皇帝再克京师,召季兰而责之,曰:“汝何不学严巨川有诗云:‘手持礼器空垂泪,心忆明君不敢言’?”遂令扑杀之。见唐人赵元一所著《奉天录·卷一》。
资料来源:《唐才子传》、《中兴间气集》、《奉天录》
1300年前的四川某地,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位慈祥的父亲正和女儿在庭院中嬉戏玩耍,眼前冰雪聪明的女儿很是招他的疼爱。父亲忽然间文思泉涌,想试试女儿的文学天赋,随手指向一株蔷薇,和蔼地问道:“女儿啊,你会作诗吗?”
“当然会啊!”女儿稚嫩地回答道。
“那就以蔷薇为题赋诗一首吧。”父亲试探道。
“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女儿沉吟片刻,两句诗脱口而出。
父亲脸色微变,一来惊异于女儿小小年纪,竟然天赋异禀,出口成章。二来诧异于女儿诗中的“架却”二字,恰好是“嫁却”的谐音。
敏感而迷信的父亲认为,女儿的两句诗,表面写蔷薇因很长时间没被架好,其枝叶已经纷乱地四处攀爬了,实则描写未嫁之女心绪不宁的感受。
于是,父亲长叹一声:“此女虽聪慧异常,但成年后恐怕是个失行之人。”
这个小女,便是日后颇负盛名的唐朝女冠诗人李季兰。
(李季兰画像)
这则故事被元人辛文房记录在了《唐才子传·李季兰传》里:“季兰五六岁时,其父抱于庭,令咏蔷薇云云。父恚曰:‘此女聪黠非常,恐为失行妇人。’”
那么,李季兰日后真成了一个“失行妇人”了吗?
李季兰名冶,浙江湖州人,大约生于唐玄宗开元年间。幼年时期的李季兰“美姿容,神情萧散,专心翰墨,善弹琴,尤工格律”,这表明李季兰不但是一个典型的多才多艺美少女,深受才子名士的赏识,还是一个出身名门,知书达理的贤淑女子,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当时才子,颇夸纤丽,殊少荒艳之态。”
只是李季兰从小就是一个假小子,性情调皮,喜欢疯跳打闹,很少有安静庄重的时候。长大后的李季兰天资聪颖,面容姣好,其诗词功力也日渐成熟。
这样一位佳人,自然成了众多子弟竞相追逐的目标。不甘深闺寂寞生活的李季兰,也乐得和他们游荡调笑,聚合欢宴,逞口舌,斗机智,逍遥度日。
父母知道爱女禀性难移,害怕她一旦惹出是非,败坏李家门风,就草率地选了一富家子弟,将李季兰嫁了过去。
新婚伊始,夫妇俩倒还相敬如宾,其乐融融。
但其丈夫本非良家子弟,仗着家境殷实,整日里游手好闲,拈花惹草,游走于花街柳巷,沉湎于茶坊酒肆,渐渐地把李季兰抛诸脑后。个性浪漫的李季兰自然耐不住寂寞,频繁与昔日好友幽会叙旧,导致婆家一纸休书,结束了这段短暂的姻缘。
(古人画的李季兰)
回到娘家的李季兰,随后进入道观,成了一名女冠。没想到,这样反倒挣脱了家人的束缚,让她如鱼得水,逍遥快活。一袭道袍根本掩盖不住李季兰的清丽脱俗和一身才气。精辞赋,通音律,绝美色,这样的李季兰,纵使遁入道观,也让风流才子们蜂拥而至,流连忘返。
这样的生活,也正是李季兰所需要的。她游走于才俊文士之间,吟诗作赋,抚琴弹唱,把个道观生活过得歌舞宛转,流光溢彩。
一次诗友聚会,李季兰不知从何得知,专程前来赴会的诗人刘长卿患有“阴重之疾(疝气)”,遂用陶渊明的诗开涮道:“山气日夕佳?”
刘长卿自然不甘示弱,回敬一句“众鸟欣有托”。
众人击案叫绝,笑得前仰后合。
李季兰不但和诗友们口无遮拦,还对自己倾慕的男子主动表白。有一位名叫皎然的僧人,满腹经纶,潇洒俊美。李季兰春心萌动,对他产生了一片相思痴情。于是,李季兰送上了一首表白心迹的诗:“尺素如残雪,结为双鲤鱼。欲知心里事,看取腹中书。”
偏巧皎然定力深厚,不为所动,回诗一首婉言谢绝:“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
不知狂放的李季兰看到此诗后,作何感想。
(唐玄宗画像)
就这样,自由洒脱的李季兰,随遇而安,任性而为,在道观里寄情诗词歌赋,逍遥快活。
终于,李季兰的名声,传到了深宫之中唐玄宗的耳朵里,同样风流而好奇的唐玄宗,迫不及待地召见了她。此时的李季兰早已不再年轻,但“不以迟暮,亦一俊媪”。唐玄宗龙心大悦,赏赐颇丰。
但李季兰似乎对深宫大院里闲适而安逸的生活不太习惯,请辞出宫回观,唐玄宗准请,并再次厚赏了她。
晚年的李季兰不幸遭遇安史之乱,玄宗退位,历经肃宗、代宗两朝之后,德宗即位。建中四年,泾原士兵哗变,德宗被迫仓皇出逃,曾任泾原节度使的朱泚正闲居长安,被拥为皇帝,改国号秦,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泾师之变”。
为了粉饰太平并标榜自己,朱泚四处征召京城内的名士作赋献诗,为自己歌功颂德。因李季兰名重一时,自然在召之列。也许是迫于朱泚的淫威,李季兰随后写了几首诗歌呈献朱泚,没想到,这几首诗竟成了她的催命符。
德宗终于缓过劲来,重新夺回了长安,听说李季兰曾给朱泚献诗,不禁勃然大怒,立即召她至殿前责问。李季兰一再表白,但狂怒的德宗呵斥她道:“你怎么不学严巨川,写‘手持礼器空垂泪,心忆明君不敢言’呢?”
于是下旨“扑杀”。
可怜李季兰已是垂暮之年,竟惨遭乱棍打死。一代风流才女,就此香消玉殒。
(参考资料:《李季兰传》《唐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