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惆怅凭栏望,遍寻山河意茫茫。侠影仙踪飘然去,云霄雾海在何方?。夜静更深天凉心更凉,马湘兰独自一人呆呆伫立在庭院中,举目遥望黑夜天幕笼罩下那远处暗黝黝的山岭背脊,眼泪流淌个不停。胡仙儿走了,当着马湘兰的面交待完诸般事项后,觉得已是万安周全再无萦心之事,紧紧相拥抱了抱马湘兰,便毫不犹豫转身遁光而走。马湘兰亲眼看着胡仙儿身披流荧彩光乘风踏云似的一步一步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远方山岭边际,倏忽间光点隐没夜色又陷入一片青黯之中。
马湘兰怎么也不曾想到,这番和胡仙儿一别此生不复再见,直至多年后马湘兰离世二人精魂相遇才算共逢诉说离情,不过那都是后话了。马湘兰在庭院中痴痴呆站了许久,直到夜露打湿了裙衫寒凉沁身才醒过神来。长长哀叹一声,马湘兰伫立了良久方踽踽踱步慢慢走回房厅。回到房屋内马湘兰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将胡仙儿留给自己的乾坤袋取了出来,用她所传教的方法打开了这个满是神秘色彩的小布袋儿,对袋子中的那沓银票杂物马湘兰连看都没看,直接掏出了胡仙儿留给自己做念想的那轴画卷。
展开画轴,马湘兰定睛细瞧,看墨痕笔迹笔法,这幅画确是胡仙儿亲手所描绘涂抹的,以马湘兰善画的眼光来看,胡仙儿的画功真是一般,和跟小孩子玩儿闹涂鸦没啥两样,可马湘兰手捧画卷爱如至宝,这可是胡仙儿的一片挚情呢。画中景致先显出一座云雾缭绕的青岭高山,从下至上石梯相连接,沿石梯向上而行的有一个人的背影,这人背影倒是画得惟妙惟肖,马湘兰认定这背影就是胡仙儿画的她自己。
在画中胡仙儿仍是一身娇俏身姿青色道袍打扮,头扎团子发髻脚穿裹腿步云履,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更可笑的是胡仙儿身后还背着一个明显高三号的硕大葫芦,不知是装酒用的还是装仙丹用的。马湘兰先是被胡仙儿所画的自身滑稽样逗得“扑哧”一笑,但随即心里一阵酸楚拱了上来,马湘兰嘴角翘了翘,由笑声变成了哭音眼泪又如串线珠子般扑漱漱掉落了下来:“仙儿啊,你可疼煞姐姐啦!呜呜……”马湘兰光顾着哭泣,却没留心注意到在画幅中一处不引人观瞧的角落里胡仙儿写的那几个斜斜扭扭的小字:幽兰馆后园子,老君堂香案子。
难说尽千般凄楚,道不完万种辛苦。容得下河岳山川,想欲想装作糊涂。(图片鸣谢网络)
马湘兰和幽兰馆诸人隐居在南京城郊密林处,却仍不得安宁,陆弼杀害了徐娇娘后,气急败坏怒冲冲地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回到府里,不惜自损道行推背衍算,终于确知了马湘兰等人的所在住处。陆弼寻得先机不敢再耽搁,急忙亲自到南京守备大营找到同党,也就是那位叫张先的守备。他二人本来都是徐阶徐阁老安插在南都的亲信心腹,陆弼有求于张先,张先自是答应调派兵马供其驭使。
陆弼张先二人经过一番私下商议也未上报长官,擅自动用守备大营三百兵丁跟随他俩行进,皆是一色打马轻骑,气势汹汹冲出南京城扑奔马湘兰等人的住所而来。此时马湘兰正坐在房厅内和众人商量以后该有何打算,郝老四赴京找王稚登求援还未回来,胡仙儿也辞别马湘兰不知去向。辛猛子家和马长姐夫妻,还有幽兰馆落难的这些人俨然都把马湘兰当做主事人主心骨。马湘兰坐在藤椅上面对众人看着自己的信任目光,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长姐姐夫,还有辛家哥哥嫂子,幽兰馆的诸位姐妹兄长,大家既然信得着我湘兰子,湘兰子我必不负众望安顿好大家以后的生计……”马湘兰知道事已至此只能自己独来面对,仙儿说得对,人不经历磨炼永远不会长大。马湘兰还待要往下说时,被先前派到外面守风放哨的人慌不择路地闯了进来:“马……马姑娘不好了!林子外突然出现了大队人马奔咱们这冲过来了,领头的两人中有一个是那叫陆弼的!”众人一听皆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慌作一团。
事到临头马湘兰反倒由一开始的慌乱变得镇定起来,胡仙儿临去之前早已呕心沥血地将这片宅第围成了一处大阵,并且将启阵方法一一告之了马湘兰,凡事只要认真去学七窍玲珑阵答案,那就难了不会会了不难,马湘兰聪颖灵慧很快熟识掌握了怎样如何开动大阵拒敌。只见马湘兰站起身快步走到房厅正北面南一桌案前,从袖筒所置乾坤袋儿里摸出一把符箓,对着桌案上供奉的牌位香炉晃着了火摺子点燃了符箓,同时马湘兰嘴里轻轻吟诵着胡仙儿传授给她的符语。众人以前并未理会胡仙儿在此处放桌案立牌位是何用意,原来这就是阵眼啊。再仔细瞅牌位上那胡仙儿亲手所写的几个歪歪拧拧的字: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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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弼张先指使众兵丁一路向密林深处那所宅院逼近过来,尚离有不过百丈远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大天白日红阳高照的节气里宅院四周竟弥漫升起了白雾。白雾飘来得很快,身处其间的兵丁们顿时像无头苍蝇似的失去了方向,眼见得那宅院忽隐忽现依稀矗立不远处,他们却在浓雾里打马钻来钻去竟到不了房前。陆弼骑在马上眉头紧锁不想却牵动了头上耳伤疼得他呲牙咧嘴满脸狰狞:“好啊,还给本官来这一手!那就比划比划看看,是你的道行高深还是我的法力强大?”
陆弼眼见浓雾升起便知对手也起了一座大阵,让他们这帮人进不得出不去,心焦气燥又加上伤口疼痛,陆弼倒是豁了出去也顾不得张先还在他旁边,骤然施出自家手段。但见陆弼端坐马上一手靠胸平举手心朝上,另一只手立掌搭在这手上成佛陀坐像,双眼紧闭嘴里叽哩咕噜念动一串串咒语,霎时间从陆弼身后不知何处竟冒出一股股黑烟,犹似活物一般如黑龙翻滚向那片白雾漫卷而去。
张先策马就站在陆弼身旁,见此情景不由大惊失色急忙扳马撤走,离开陆弼八丈远:“陆大人,你所放出的是何物体?如此吓人!”张先虽然与陆弼狼狈为奸,却从来没想到他还会来这一手。“张大人不必惊慌,本官幼年时曾有幸遇见一会仙术的道长,他曾传授过我几门小法术,张大人不须问,擎等看好戏就是了。”陆弼编瞎话骗凡人张嘴即来,唬得张先深信不疑。
被胡仙儿阵法加持的宅院里,马湘兰等人的心情却是紧张沉重,陆弼施法作术引来的那股黑烟,已经窜了过去和那团白雾纠缠到一起两厢涌动,白雾势弱渐渐难支,被黑烟吞噬也是迟早时间的事。马湘兰秀眉紧拧本身也不好受,维持阵法运行只有她懂,她就站在桌案前嘴里不住吟诵法诀。陆弼在远处作妖,等于是和马湘兰在斗法,毕竟马湘兰凡人一枚初学乍练,陆弼一有动作,马湘兰便感觉到有莫大的压力加持在身上让她苦不堪言。为了众人不受伤害,为了小秀妮儿的安危马湘兰紧咬牙关也是拼了,就这样你来我往数番回合下来,马湘兰已是全身香汗淋漓浸透了裙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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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马湘兰感到力竭绝望之时,陆弼那里也快到了强驽之末,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陆弼施法时已感应知道马湘兰难以抵挡自己的法术,他正欲要一鼓作气攻破此大阵,日思夜念的那颗七窍玲珑心脏必将到手,想到此处陆弼喜极大笑欣狂不已。
常言说乐极生悲此话不假,正当陆弼张先众兵丁都以为大阵将破快要得胜之际,不料想随着一阵隆隆马踏声响,在他们身后却出现了大批官军足有上千人,这些官军皆是骑兵一字排开,更要命的是他们每人手中都执有拉满弦蓄势待发的强箭弓驽,箭头寒光幽蓝直指前方陆弼张先等人。
陆弼见到如此多的官军围住了他们,心里暗暗说声不妙七窍玲珑阵答案,这些官军看装束装备陆弼认得,乃是由南京城门领辖下的专门守城的兵士,领头的就是任鹏举。这些官军可不像张先他们守备营的那起子鱼鳖虾蟹,平常无非巡个逻欺负欺负老百姓不过逞个威风,他们可是正经的野战部队,皆是尽历碧血黄沙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铁血战士,惹不起呀。
陆弼看对方势大煞气冲天,思忖半晌度量自己即使施展妖法,也未必能顶得过这帮官军的轮番攻击,无奈只好强咽下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悄悄收了法术。陆弼不施法远在宅院房屋内的马湘兰顿时感到浑身上下清爽了许多,当听到回来报信的人说有强援到来之时,紧张缓解只觉得困乏上来,马湘兰大大松了口气,身子随之一虚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想是任鹏举任大叔赶来解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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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住陆弼一伙人的官军正是由任鹏举率领的城防营大军,当陆弼张先他们出城去寻找马湘兰之时,把守城门的手下人特来报告,任鹏举也得知了音信,他不敢含糊怠慢,连忙从签押房里令箭盒子中拿出金批令箭,火速点齐一千人马急急追赶了下去,恰好又在半路上碰到刚从京师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郝老四王稚登二人,几人顾不得寒喧略说几句,晓得马湘兰他们正在难中,均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瞬间即达,最终幸亏及时赶到,马湘兰等人才躲过了这一劫。
“哟,这不是陆大人张大人吗?怎么,二位大人领着手下人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是操练哪还是演习呀?”任鹏举知道胡仙儿在此处设了阵法,眼见阵法还未被陆弼攻破马湘兰她们无恙,一时放下心来骑在马上手挽缰绳悠悠然地调侃讽刺着陆弼张先。“哼!本官想要做什么你管得了吗?”陆弼做事功亏一篑怒火中烧说话回击任鹏举也没客气,想发作起来与任鹏举一较生死,但是一见到他身后那群策马迎风虎视眈眈箭指弩张的亲军卫队,只能暗暗忍下了这口气。(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