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醉汉PK地球神》由《三傻大闹宝莱坞》的导演及饰演兰彻的印度天才演员阿米尔•汗联合打造,里面许多演员都是《三傻》中的熟面孔,看完这部印度贺岁片,好笑之余生出几分感慨,在印象中,印度阿三一直都是落后的代名词,现在看来,至少在抗癌药和电影艺术方面,印度确有独到之处。《外星醉汉PK地球神》的架构和《三傻》一样,剧情冗长拖沓,超长的前情铺垫以及千年不变的歌舞模式,但电影依然充满着对社会的人文关注,并把触角伸到了一个极其敏感的区域,反映了印度多如牛毛的宗教派别,探讨了宗教与世俗、宗教与宗教之间的边界关系。据说印度领导人呼吁禁止该片,影片上映后,取得巨大成功,同时也成为最具争议性的电影,影片中对社会、对宗教的大量调侃和讽刺,让人不得不佩服印度电影人的勇气和智商。
《外星醉汉PK地球神》名义上是科幻片,但笔者认为科幻只是个幌子,影片通篇没有什么眼花缭乱的电脑特技,男主角名叫PK,与其说是外星人,倒不如说他是地球人的一个“分身”。也许导演认为,人类生下来就在一个一个的小圈子里,对外界事物的评判都是从他从小被灌输的价值观出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于是导演安排了一个流落到地球上的外星人,他没有什么特异功能,不会飞,毫无战斗力,唯一特异的,是与人拉手时能读出别人的心思。这个外星人跳出人世间的一切派系、信仰和人情世故,只具备善良、诚实等人类共有的道德品质,同时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擅长用归纳法研究人类社会。PK分明代表着人类的赤子之心,通过他的眼睛,发现我们平时熟视无睹的事物是多么的扭曲和荒诞。
男主角第一次亮相,如同《终结者》中施瓦辛格出场,全身一丝不挂,唯一物品是脖子上挂着像蓝宝石一样璀璨发光的联络器,他来地球科考,刚落地就被当地混混把联络器抢走,于是他和母船失联了。男主角在印度游荡,闹出一个个笑话,他的天真无邪,非但没有受到地球人的爱护,反而挨了一个接一个的耳光,被人叫做“PK”(印地语中醉汉的缩写),真是众人皆醒而斯人独醉。在这个国家里,每个人都在谈论神,遇到问题都要求神,PK听说神是万能的,立刻深信不疑,为了找到联络器回家,他以科学探索的态度踏上寻找神灵之路,印度到处都是造型各异,五花八门的各路神灵,PK被忽悠在各种寺庙、教堂里参拜各路神仙偶像,却发现处处都是只收钱不办事儿。后来,PK满大街散发《寻神启示》,直到遇见女主角嘉谷,嘉谷帮助PK寻找联络器,发现联络器落在一个名叫塔帕兹的教宗手里,塔帕兹用4万元从混混手里收购了宝石联络器,对信徒却宣称这是从喜马拉雅山上得到的“湿婆鼓的碎片”,最终PK和嘉谷揭穿塔帕兹的真面目,拿回了联络器。
《外星醉汉PK地球神》反映了印度社会各种矛盾的复杂性,不同阶层人群差距巨大,开放与保守、先进与堕落紧密交织在一起。整部影片前半部分十分搞笑,后半部分变得沉重并开始催泪,全剧整体略显失衡,但不失为一部高水准的电影,有以下几点让人印象深刻。
一是宣扬爱情无国界,有情人终成正果。
嘉谷在比利时留学时,爱上一个来自巴基斯坦的穆斯林男学生,但家庭、教宗却极力反对,塔帕兹甚至预言男友将背叛嘉谷,女主角坚决要和男友登记结婚,却等来了男友的绝交信,女主角因此黯然回国,成了电视台主持人。在影片最后,PK和塔帕兹论战时,PK鼓励嘉谷与前男友联系,嘉谷在节目现场打到巴基斯坦大使馆,接线的女士一口叫出嘉谷的名字,原来男友每天打电话到大使馆询问有没有从印度来的名叫嘉谷的女孩的电话,嘉谷和男友通话后发现,在他们登记结婚的当天,别人的绝交信阴差阳错送到嘉谷的手里,导致两人天各一方,误会解除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印度和巴基斯坦关系紧张,存在民族、宗教的尖锐冲突,可这部影片却非常大气,让嘉谷和男友的爱情超越了国家、民族、宗教的藩篱,显得十分温馨和感人。
二是剧中充满对某些人或事的反讽和暗喻,犀利且尖刻。
桥段一:女主角第一次与男友相见,两人正从一个印度“黄牛”手里争抢一张黑市门票, 因为价格过高,两人最终决定合买,但身上所有钱加起来还差4欧元,印度“黄牛”认为同胞之情不值4块钱,少一分都不卖。嘉谷万般无奈,厚着脸皮向一位穿西装打领结拿手杖的白人老头借钱,老头听说有人卖黑市门票,立刻义正词严声讨“黄牛”道德败坏,简直是国家之耻,民族之大不幸,表示要替女主角出头把门票讨过来,嘉谷和男友正在幸福的等待时,白人老头自己却买下黑市票并溜之大吉。影片小小嘲弄了西方人的道貌岸然,可见“坏人变老了”的现象东西方皆有。
桥段二: PK所在的星球不需要语言,通过手拉手进行心灵交流,有点像《阿凡达》潘多拉星的辫子连接,即不会产生误会,更不可能撒谎。PK到地球上,突然发现他的交流方式行不通了,他去摸陌生人的手,男人认为他在搞基,女人照例是惊慌失措,然后是“不要脸”的怒骂,甚至被人用刀追砍。后来,在地球上认识的好哥们带他去逛窑子,在PK的眼里,窑子真是个友善美好的地方,人人都想拉着他的手带他走,后来一位妓女把PK带到房间,酥胸半露晃动手指做出勾引的手势, PK认为这是交流谈心的信号,于是握着妓女的手坐了整整一夜,从妓女脑子里下载了当地土语,并学到一身的市井文化。恐怕在PK眼里,世间“人心难测”,只有妓院才是沟通的好地方吧。
桥段三:在影片中,PK握了一位穿着白衣服妇女的手,被周围的人痛扁,骂他竟敢冒犯服丧的寡妇,PK落荒而逃,遇到穿白色婚纱的新娘,PK对她丈夫去世表示慰问,又被大骂蠢货——穿黑衣服的才是死了丈夫,PK遇到三位用黑色长袍和面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问她们丈夫是否去世,一个男人冒出来大喊“我就是她们三个的丈夫,我活得好好的!” PK在无数次挨揍后终于明白,同样颜色的衣服有时代表喜事有时代表丧事,是因为地球人分很多的圈子,每个圈子规矩都不一样,一个用酒敬神一个视酒为禁忌,一个说要尊重牛一个说把牛杀了祭神,没有人人都认可的规矩,大家都从自己圈子的习惯去看问题。
桥段四:PK落魄江湖时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就是拿走正在“跳舞的车”里边的衣服和钱,有各种西装、休闲装,运气好拿到军警制服的话,可以在街上白吃白喝,还有小商小贩奉上保护费。这表明印度虽然教派林立,但喜好车震事业的人士遍及各行各业。
桥段五:PK在天阴下雨时就挑逗警察,以便被捕后在看守所过夜,电影里提到新德里有122处看守所,但没提到有救助站之类的机构。
三是对印度繁杂的教派与社会发展的关系进行了反思。
讽刺的艺术容易引发争议,《外星醉汉PK地球神》把讽刺的矛头指向敏感的宗教事务领域,自然引来大量口水。当然,电影还没有疯狂到去探讨“神”的存在,在人类历史上,人们为了捍卫“神”而不断相互攻讦和杀戮,“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从自然科学观点看,我们只能“证有”,无法“证无”,我们不能观测到神,也不能取来神的标本进行研究,人类的知识相对于宇宙太缈小了,谁能穷举一切去证明某个事物不存在?所以说,恐怕一千年之后人类还会继续探讨“神”的问题。
影片展示的是一个虚拟的印度梵教,男女主人公攻击的靶子是一个把持教派的神棍塔帕兹,PK与塔帕兹相约在电视访谈中进行斗法,塔帕兹的话相当的有道理——人们哭泣、饥饿的时候,没有神,谁给他们希望?PK反问塔帕兹真的能代表神吗?你的神并不是造物主,而是你这样的人制造的,他和你一样喜欢富人,鄙视穷人,虚假承诺,恐吓众生。嘉谷在电视上质问,如果神不想让我们提问题,他会解释原因,把持宗教的人答不上问题,就会攻击我们,让人们恐惧然后闭嘴。塔帕兹声称要保卫自己的神,PK回敬说神创造了宇宙,他难道需要一个地球土鳖来保护?他能保护自己,人们再这样试图保护神,世界也将会毁灭殆尽。这些惊心动魄的台词充满了挑衅的意味,虽然针对的是虚拟人物塔帕斯,但现实中的很多教派人士恐怕会心里不大舒服。
《查理周刊》血案后,英国首相卡梅伦声称“有权冒犯他人的宗教信仰”,不知他想表达什么,冒犯他人肯定是不对的,如果有人认为有权进行合理的质疑和批评,但别人却感觉被深深的“冒犯”了,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欧洲十六世纪时,“异端”哥白尼、布鲁诺等提出日心说,给教会的管理阶层带来多么大的心灵创伤以及利益损害,以至于非要弄死老布才能解恨,几百年过去了,现在大家都认为他们是英雄,可见,从前是禁区,现在是通衢,任何团体的权益范围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在政教分离的国家,法律高于教义,对于法律之外的空间,各教派纷纷抢占势力范围,划定禁区,而禁区的大小,影响到其他圈子的利益空间,当地广人稀时,大家容易相安无事,当空间狭小时,各圈子的权益边界在哪里呢?即使发达如美国,也存在摩门教这样的团体,百余年来坚持用教义挑战法律,对男人能娶几个老婆的问题也争论不休。《外星醉汉PK地球神》中,PK出场时一丝不挂,人类本就是赤条条来到这世界上,但PK很快发现在人类社会裸奔是不行的,必须用各种衣物和饰品包装起来,用以标明自己的社会属性。我们想象一下外星醉汉pk地球神,假如世界上有个“裸国”,专门信奉“天体教”,以裸身为美,以穿衣为耻外星醉汉pk地球神,我们该如何与之相处呢,古人曾说——“禹入裸国亦裸而游”,问题是,我们该不该告诉“裸国人”:“光身子不好,容易着凉,不卫生,至少也要用树叶和羽毛遮住屁屁吧”, 如果“裸国人”来到其他国家,入乡而不随俗,坚持要继续天体,这确实是个容易引起争议的问题。当塔帕斯向成千上万的信徒展示来自喜马拉雅山上的“湿婆鼓的碎片”时,我们能否象PK那样口无遮拦的当众大喊:“那是我的遥控器”?
总体上说,《外星醉汉PK地球神》作为一部商业影片,通过大胆切入争议性领域,成功吸引到大众眼球,取得了极佳的票房。可以看出,印度电影人的创作环境还是比较宽松的,影片中讽刺、调侃的段子比比皆是,专门挠在社会的疥疮上,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入木三分:有顺手牵羊的蟊贼,公然索贿的警察,贪婪敛财的教士,当然,也有古道热肠的歌舞团大叔,深具社会责任感的美女记者等。影片反映了印度新精英群体对宗教与社会的反思,在印度,宗教深深介入到社会生活中,轿车、高架铁路、股票、电脑网络等现代文明符号并没有冲淡古老宗教的影响力,各教派著书立说,参加电视专访,发布广告,开展在线祷告,进行远程传教,现代科技让宗教的传播更加方便。部分印度精英们已经看到,没有宗教,人类的灵魂无处安置,但教派林立,树起一个个藩篱,对国家的发展也存在负面影响。
看完《外星醉汉PK地球神》后,反观我们的国产贺岁片,总感觉缺少点批判精神以及对社会现实的关注,有些影片媚俗入骨,不接地气,极少有智慧的闪光,更不用说触及深层次的社会问题。《外星醉汉PK地球神》中,有一位在街头表演凌空飘浮的大师,正在得意洋洋顾盼自雄,忽然PK与“湿婆神”追逐而过,大师被扒掉法衣只剩内裤时,一切机关都暴露无遗,这个片段何其眼熟,当下我们这个社会盛产各类大神及妖孽,品种全、法力高、名声大,能隔空取物,水底打座,采阴补阳,散符施水,包治百病,男女双修,能保佑升官发财,能给世间万物开光,业务连锁经营,引无数领导和名流竞折腰,如果把这些中国版的“塔帕兹”搬上银幕,恐怕其精彩程度也不亚于印度的《外星醉汉PK地球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