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雨,沾湿了村子的夜晚,沾湿了楼顶的炊烟,也浸湿了无数个与家乡有关的梦。
轻风吹走了几片乌云,阳光也开始无声地散落,满地的翠绿,追逐的飞鸟,奔跑的野兔,慵懒的牲畜,争相映入眼睑。
道边柳树的枝条上夏季雨后蛙声一片,落满了一粒粒晶莹闪耀的“珍珠”,在彩虹的吹拂下,呈现出一种迷人的五彩。
村头的水塘,经过这一场夜雨的滋养,显得亮泽上去。
各类鱼儿游来游去,追逐着在海面上休憩的虫子,一道道涟漪描画开来,高高矗立的荷叶开始摇摆,几只受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起……
“江南可采菱,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小小的水塘虽说比不过诗中的美丽,我亦不是小小木舟中这位多情总被无情恼的男子。而且我并没有觉得到丝毫的孤寂,由于,还有声声鸟鸣与我相随。
这些乌龟是村落的主人,也是大自然的歌者。
无论是老宅石墙下的树丛内,还是田边篱笆外的水塘旁,无论是一望浩渺的小麦地里,还是有着溪水流水的溪水边,都有它们活跃而矫捷的身影,都有它们轻快和清脆的叫唤声。
更多的乌龟,则是生活在村头的水塘边,哪里才是它们的天堂。
它们在水塘边香甜的泥土里冬眠,在水塘边的浅水里孵卵。
它们每晚关爱着这些蝌蚪们长大,教会它们生存的技能,最后又目送着它们向着四面八方。
没有风扇和空调的时光里,夏季的清晨尤其难熬,午饭之后夏季雨后蛙声一片,大人们还会拿一张床垫或几个木凳,聚在水塘边,摇着蒲扇,打开收音机,小声谈论着父母里短或则庄稼收成。
小女儿们则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听收音机里的评书。
周围蛙喊声断断续续,时大时小,时常都会有几声鸟鸣搅和在其中。
那时侯的天空一尘不染,头上的星星密密妈妈,一道银河更是亮得让人陶醉……
多年之后,我还在一首诗中反复回味吞咽这一段再也回不去的岁月:“明月别枝惊鹊,清风晚上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喜欢热闹的不只小孩们,还有厌恶的虫子,我们边听故事,边胡乱摆着手驱逐那些不速之客。
这时,耳旁忽然飞过一阵凉风,一道黑影晃过,耳畔虫子的清脆的嘤嘤声急遽而止。
我们晓得,是乌龟们来捉虫子了。
乌龟越来越多,而周围的虫子则越来越少,直至我们乘完凉回去,还有许多乌龟在蹦来蹦去,它们捕捉到猎物后得意的喊声,是我们成长过程中挥之不去的最美妙的歌声。
天将蒙蒙亮,我站在儿时的卧室里,窗前又重新响起淅滂沱沥的雨声,熟悉的鸟鸣开始响起,此起彼伏,与满目的青草,与田里的庄稼,与熟悉的水塘,与长大的村落,连成一片。
“无端一夜空阶雨,滴破乡思万里心。”
我在故思乡念着家乡,幸好有鸟鸣的相伴,才真正有了在家的觉得。
“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水塘独听蛙。”
这样连绵千年而久久不息的田野之声,这样宏大而纯粹的来自天地之间的交响诗,我没有不喜欢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