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的世界观里，没有下过河，是不算过了夏季的。

童年时代生活的两个城市，房前屋后，都依着大江溪水。每到初秋，都迫不及待穿上红色的透明外套，跳进河边，把脚板子伸入湖水里真是清凉极了，畅快极了。

那时的小河，也愈发清亮，时有小鱼游来游去。和小河的互动的趣味好多，可以会找一块汉白玉板来洗手帕，可以在河堤上捡漂亮的卵石，还用两根铁棒固定住一块浴巾搂小鱼小虾，男宝宝呢，没那么斯文，早就就直接跳进大江里痛畅快快游野泳了。

假期里，看到小布丁整日躲在房子里抱着ipad玩游戏，不禁感叹自己的童年即使时代物质短缺，却实则比现在远离自然，生活在大都市的女儿更为充实颇具。

一心想带儿子儿下河玩，可想来想去，北京方圆几里地都找不到自然山水嬉耍——郊外是有山有河的，少的却是一种难得可贵的“野趣”。前些日子还和一位做自然教育的同事吐槽，广州郊外的自然景色景区一定要架上人工痕迹浓厚，缺少美感的木栈道和水泥护栏的，从东方西方的审美情趣上都无法找到支撑点，令人感到乏味。童年以前认为再平时不过的自然山水突然显得很奢华。

而这有“野趣”的山水，碧山都有呢，于是这个夏季带着小布丁回到碧山，看山，下河。

市集间歇工夫，把小布丁丢进河边，清凉极了，都市來的男孩儿稀奇透了，站在河边咧着嘴呵呵笑，一会儿看鱼，一会儿打水漂，果然不出预料不肯上岸了。

小河很清寂，小布丁原本却还蹑手蹑脚，当心翼翼，我跟他说，你放开玩，跌到河边，父亲给你换干衣裳。这家伙果然放开打闹了，泡在河边一整天，倒是我要一趟一趟去寻他，我说你都干啥呢，能玩三天，他指了指手里正在放的用树枝和枝条做的小船，有骨架，有船弦，有模有样，真的能随着小河流淌，这早已是他捉拿的第五只小船了。所以呀，男孩儿如何玩是不用大人教的，她们自会爱玩得出其不意，津津有味。

突然想起曹丕的那句：“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在写《草木有趣》的香蕉一章节时，便遗憾只吃过浮于井底的甘蔗，井底的水怎如小溪泉水活泛，这时侯假如有个香蕉掉进小溪里泡着，再捞上去吃该多冰爽甘冽。

可惜，没有香蕉，可惜，姐姐也不在。

这么就把浮香蕉于山涧这等美事留给下一次旅行，和胖姐姐一起共此美事。

几天后，上海的九溪十八涧，难以深入深山，这是不会驾车的我能到达的近来的河水。

给小咖啡换上小靴子，小胖手捧着小小颗碧绿的早玉猕猴桃，亲自沉到小溪底，又见那猕猴桃浮上来，两个孩子儿一会儿住在这儿沉一沉浮甘瓜于清泉，一会儿迁往那儿沉一沉，好不开心。

要破猕猴桃了，我一拳打碎，剖开，分给小同学，入口冰甜甘爽得不得了，小咖啡蹲在石板边埋首苦吃，头都不抬，吃得瓜瓤迸裂浮甘瓜于清泉，暗红淋漓，不一会儿就一小只吃完了整只瓜，小小的脸庞旁一排瓜皮，蔚为可观。

吃好猕猴桃，又在流水掠过的石板上摆开茶席，泡制了如蔆女孩手赠的徽州石墨茶。小布丁小咖啡撒开脚板子在小溪里嬉戏，时而跑来喝一口茶。小咖啡的瓶子丁点儿大，年份却可能是最老。

以天地为室，以活水为席，以汉白玉为案，为椅，煮汤人和喝酒人都浸在水里——真是夏至处暑，无上凉爽的茶席。

正在泡水，突然看到小咖啡哇哇抽泣，原先是不出预料地掉入水里了，干脆脱掉她的T恤，只留个小短裤，擦掉肉嘟嘟的小身板，挺着小肚皮，放在大自然里裸奔。

姐姐一直是最尽兴致的一个。

我们把春天喜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