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杭州保姆纵火案”使“林生斌”这三个字赚足了国人的眼泪,无人不为其悲恸。
这四年,林先生经常在网络上抒发他对妻儿的怀念,就在刚刚过去的清明节,他还写下了“等忙完这一生,我来看你们”这样催人泪下的文字。
翻开他的微博,字里行间满是他对已逝妻儿的思念。
多少人感慨,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然而,6月30日那天,林生斌突然发微博宣布自己再婚生子,沉浸在他的深情人设里的网友们这才反应过来,按照时间推算,妻子刚去世不久,他就已经有了新欢。
原来,他真实的生活和他文字里的深情男相去甚远!网络一阵海啸,网友痛骂渣男,说他不仅对亡妻薄情,还利用亡妻骗流量,直播带货,哪有什么深情?不过都是利益!
其实,人性哪里经得起细细考究?林生斌们的所谓深情更是脆弱。
这样的故事在我们的文化中,从来不新鲜。翻开那些传留千古的情诗,看看站在文字后面的深情男人们的真实生活归有光寒花葬志,就会发现,多少所谓美好都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幻象。
归 有 光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这句诗出自归有光的《项脊轩志》,是归有光怀念亡妻魏氏所作,尤其是最后这一句,不知道感动多少人,平淡细碎的一句话,胜却无数,多少情意绵绵的思念,多少无法言说的深情都包含其中了。
这篇悼念亡妻之作成为经典,更入选中学课本,归有光也因此步入痴情男行列。
可事实上的归有光,对魏氏真有如此的深情吗?
魏氏生于富贵之家,却愿嫁与归有光,甘于贫困,因操劳过度去世。魏氏去世第二年,他把之前写的《项脊轩志》后面补了两段,用来悼念亡妻,言语间尽显情深意切。
那么,如此一往情深,难道他会伤心不已难以再娶?
并没有!
魏氏去世当年,归有光就纳魏氏的贴身丫鬟寒花为妾。在修补《项脊轩志》的同年,归有光娶了第二个老婆王氏。
王氏与归有光同甘共苦,举案齐眉。放在现代,王氏可谓是一代女强人,不仅会做家务,能生孩子,还能开垦荒地,养活一大家子人,算是多少男人心目中理想妻子的典范。
然而,嘉靖三十年,王氏也因操劳过度去世了。
王氏病逝后,归有光又饱含深情地写下《王氏画赞并序》,可见伉俪情深。同样写得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然而,他的深情不会止步于此,隔一年,47岁的归有光又继娶费氏,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
除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外,就连小妾寒花去世后,归有光都为她写下短文《寒花葬志》。
读归有光的文字,不管是写给哪个女人的,都是那么的真诚,那么的动人,也许每一个人,他都认真爱了。
只是后人读起来,总有那么些意难平,斯人已逝,生者继续走下去难道不对吗?不是,这种意难平,就像《老友记》里瑞秋说的那样,“我没想到那么快.......”
苏 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首词不用说,在古今多少悼亡之作里都算是上品,不愧是苏东坡!
写尽了一个丈夫对亡妻的无尽思念,出语如话家常,却字字肺腑,有刻骨铭心的思念,更带有一种再也不能相见的绝望,无需多言,情谊自见。
苏东坡对王弗的感情不可谓不深。18岁那年,苏轼娶了小他3岁的妻子王弗。
王弗身为进士之女,知书达理,不仅是家庭上的贤内助,更是事业上的好帮手。苏轼创作,她红袖添香,常于恰当处补缺拾遗;苏轼待客,她端茶送水,过后又能指正夫之社交,被传为一时佳话。
夫妻齐眉举案,琴瑟和谐,恩爱有加,相期白头。直到治平二年五月,年仅27岁的王弗去世。
王弗去世十年后,苏轼贬官至密州,某晚梦醒时分,他想到了亡妻,写下这首让人潸然泪下的千古名篇《江城子》。
不过,“自难忘”是真的,而“无处话凄凉”却着实谈不上!
王弗去世当年,苏轼就和王弗的堂妹王闰之定下亲事,纳妾自不在话下。
据传,苏轼与多名风尘女过从甚密,他写下这首词的前后,还与一些风尘女结为知己。苏轼最有名的爱妾王朝云便是他在杭州之时认识的舞女,苏轼收她为侍女,6年后纳为妾。
此外,在《挥麈后录》、《春渚纪闻东坡事实》、《古今词话》、《尧山堂外纪》、《北窗琐语》等笔记野史中都有记载苏轼和一些青楼女子之间的故事。
才子多情,更何况当时三妻四妾的社会环境和文化氛围中,一生一人并不现实。苏轼对王弗的感情是真的,只是有了自身的才华和卓越的文学天赋加持,这份感情在《江城子》中表现出来之后,比实际也许要美好上一百倍。
去掉才华赋予的滤镜再去看《江城子》背后的生活真相,也许感觉会远远不同。
不过,苏轼自古风评不错,也没有太多有史可载的渣男行径,对待王弗也无太多可指摘的地方,但是下面这位,真的是官方盖章的渣男,那就是大唐“劈腿天王”元稹。
元 稹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元稹这首诗不用多说,在群众里的知名度甚至高过苏轼那句“十年生死两茫茫”。元稹这首诗表达的感情很明确,用现代用语说就是,余生如果不是你,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
光看诗,真真是个世间少有的痴情好男人,感动大唐。
可惜,元稹的诗和元稹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元稹这一生,著名的恋爱史有三段。
元稹的初恋是表妹,也就是《莺莺传》里的崔莺莺的原型,后来王实甫以《莺莺传》为蓝本写成了著名的《西厢记》。
元稹的这位初恋,漂亮又有才情,但她的出身不够优越,配不上元稹的野心。作为一个急于脱贫致富的穷书生,元稹在京城考取功名落榜后,努力迎娶当时太子少保韦夏卿的女儿韦丛,傍上岳父大人的势力。
虽然元稹初心不良,但是两人婚后感情深厚,韦丛甚至把自己的陪嫁首饰给元稹换酒喝。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可惜,韦丛婚后七年便驾鹤西去。
韦丛死后,元稹为亡妻写了五首悼亡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出自这五首组诗之中。
但实际上,据《云溪友议》笔记记载,韦丛因为常年劳累,重病卧床,甚至难产而死的时候,元稹任监察御史出差去了成都,与大他11岁的才女薛涛打得火热,诗词唱和。多年后,元稹写下“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的诗句,来怀念这段风流日子。
韦丛死后,元稹回到了长安,把薛涛也抛之脑后。在韦丛去世后两年,元稹又纳安仙嫔为妾,生下一子一女,接着续娶裴氏,而薛涛却依然痴痴等他。
不过,在不熟悉元稹的世人眼中,他依然那个旷世痴情男。只是可怜了那些一心盼他的红颜,一个个对他死心塌地。
其实,人的感情都有时效性,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仅是匆匆数年,有些人不经意间就离开了,物是人非。被留下的人只能孤独地面对余生归有光寒花葬志,继续走下去,然后遇到新的伴侣。
这都无可厚非,真正令人失望的是林先生们用才华掩盖薄情,用表面的深情换取虚名实利的行为。
但他们并不能代表所有人,更不足以定义感情本身。
这世上还是有很多还有平凡的幸福,很多带着尘世烟火气的温情就在我们身边,这些感情也许并没有留下什么华丽的词藻,撕心裂肺地表演,但却足够真诚动人。
相信文字里的美好,也认清人性的真相,这也许是这些人,这些诗歌教会我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