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有空山一词的诗句颇多,当然最著名的还是唐代诗人王维的这首《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还有王维的《柴鹿》里“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其次韦应物《秋夜寄邱二十二员外》诗里有“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苗满空山惭取誉,根居隙地怯成形。
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等等等等特别多
能不能解读几首韦应物的诗?
韦应物是长安人,天宝公元742年以三卫郎侍唐玄宗,安史之乱流落失职,公元765年任京兆功曹,建中780年初拜比部员外郎,后785年任苏洲刺史,韦应物性高洁诗歌与陶渊明的诗风格相近,现存作品《韦苏州集》十巻,收录诗歌五百多首分别为,古赋,杂拟,燕集,寄赠,送别,酬答,怀思,登眺,杂兴,歌行十类。《长安道》《贵游行》是讽刺豪门贵族奢侈荒淫生活的,《杂体五首》是斥责危害人民的奸邪官员的。《采玉行》《夏冰歌》《观田家》写出了采玉凿冰人和农民辛劳痛苦生活。韦应物的诗以山水田园诗居多被人们广泛传诵的七绝:巜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來急,野渡无人舟自横》韦词吸取了近体诗讲究声律的特点声律严格句调参差的特点。
前段时间网上有一波续诗的热潮。有个朋友很喜欢“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两句,发了个帖子求续诗。一石惊起千层浪,网络上各路人马纷纷出动,直接把这两句诗捧成了现象级的金句。
这两句并非原创,来自韦应物的《简卢陟》:
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
恓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滨。
涧树含朝雨,山鸟哢馀春。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韦应物这个人呢,写诗高古淡泊,不守格律。简卢陟就是写封信给他侄儿卢陟的意思,大意是安慰兵途困顿之意,全诗并不难懂,就不详解了。
但是为什么说他又不守格律呢?这首诗平仄完全不对。看首联“未遇知音人”,三平尾,大忌,而且没有拗救。从他整首诗的随意,闲谈一样的笔法来看,并不是故意为之,再像杜甫一样精巧拗救。《简卢陟》就是随性而写,是古风。
再看最后两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上句仄起仄收,下句仄起平收。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本身就不合格律,那么网上的人挪用了这两句开头来续诗,可想而知能续出个什么玩意。自然也只能古风。古风以意为先,所以续者虽多,精品极少。
韦应物是中唐诗人。年轻时飞扬跋扈,横行帝都。这是他自己说的《逢杨开府》:
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
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
朝持樗蒲局,暮窃东邻姬。
司隶不敢捕,立在白玉墀。
节选
仗着自己在玄宗身边当差,不学无术,为害乡里,早上赌博,晚上偷情,还没人敢抓。玄宗归天之后,顿时失势,幸亏年纪不大,当了六年差,也才二十一,奋发苦学,倒是做了官了,诗歌上也精进,和刘长卿一同成为中唐代表人物,又和王维,孟浩然,柳宗元并列“王孟韦柳”,算得上田园派诗人的翘楚。
他也算是半路学诗而成就颇高的典型,所以大家学诗不要怕晚,啥时候都行。
我们来看他的代表作《滁州西涧》: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这个咱们都非常熟悉了,纯写景,意境空旷,山野情趣。但实际上从格律来看,二句和第三句平仄是“失黏”的。按正常格律,第三句和第二句的平仄应该相似,但是这里没有,这也有个名堂,叫做“折腰体”。不过我们读韦应物的诗多了,就会发现不少这方面的问题。
可能也是因为半道出家,对格律体的各种要求觉得有些碍手碍脚,写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去要求自己。这和现在很多人写唐诗的想法是一样的,只要意境到了,不在乎平仄。但是韦应物的意境是到了,你那不合平仄的“诗”真的意境到了?大家不妨多思考。
中唐是个比较特殊的时代。国运上被安史之乱拦腰斩断,虽然有中兴气象,终归还是往衰败滑落。各种写诗的套路被盛唐诗人玩尽,中唐诗人有很多优秀才子,却无法在诗的路上继续上升。李杜已经到了顶峰,无法超越。加上大时代的隐隐向下,刘长卿,韦应物的诗渐渐都有了一些隐逸的味道。所以,晚唐体的隐逸和颓废的根本,其实在大历诗人时期就已经萌芽。
韦应物的田园诗和王维不一样,王维是贵族,空灵高贵。和孟浩然也不一样,孟浩然就是个农民般的热爱,没有仕途,国运的困扰。韦应物时期,大唐从极盛转向衰落,中唐诗人心中的阴影可想而知,所以他们的创作无一例外的都有归隐的心思。但是比柳宗元呢,又稍微缓和一点,柳宗元写田园诗,纯粹就是一路流贬一路写。
再看一首,《寄李儋元锡》:
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已一年。
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
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
闻道欲来相问讯,西楼望月几回圆。
这首诗倒是严格合律。讲的是听说朋友要来,回忆过去。却丝毫没有“有朋自远方来”的喜悦,整首诗沉浸在忧伤里。有对美好事物流逝的遗憾和无奈,有对世态炎凉、世事难料的不安,更有的是对未来生活的迷茫。
在安史之乱后,唐代文人士子都陷入了这种无法抵抗、难以驾驭的悲伤之中。文辞虽美,立意却忧伤,低沉,再无盛唐飞歌的昂扬,间接衍生了晚唐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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