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小说中,有一些人物属于结构型的人物,其出现目的主要是为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服务。比如说冷子兴的出现,主要为解读宁荣二府的现有状态,介绍贾府的众多人物。再比如红楼二尤,特别是尤二姐,为塑造王熙凤善用计谋的特点有突出的表现。
那么薛宝琴也不例外。
从出场时间和出场目的看薛宝琴的出场已到小说的第49回,也就是全书的四分之一处。薛宝琴进贾府时,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来的还有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李纨的堂妹李绮、李纹。
这四人来的时候,贾宝玉最开心,他感叹老天是有多少精华灵秀,才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晴雯够美了,她去瞧了这四人,也说她们像一把子四根葱儿。探春关心的是诗社可要兴旺了,被袭人问到薛宝琴时,给出了惊人的评语。她说这位薛宝琴竟比她姐姐,也就是比薛宝钗还要好。这才激起袭人的好奇心,跑去瞧了。
贾母见到薛宝琴的表现最为异常,逼王夫人认了干女儿,还送了精贵的凫靥裘与她穿,最后干脆留她住在身边。这样的待遇可以堪比林黛玉,全书中除了宝黛,她是第三位让贾母“亲自”操心的主儿。
我们从众人的评价和贾母不同寻常的表现,不难总结出薛宝琴的一些特点:貌美、有才、性格好,但进入贾府的姑娘们达到这三项的并不少。为何贾母偏爱薛宝琴,薛宝琴又为何在此时出场?
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黛玉和宝钗,这三项都符合,但都是美中不足。林黛玉的才情自是不用说,诗社里也是夺冠的主儿。有模样儿,‘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曹公将其与赵飞燕相比。但缺点明显,一身病,性格也不好,爱使小性儿。
那么薛宝钗的不足之处在哪里呢?第40回,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畅游了大观园,借着刘姥姥的机会,曹公把贾母对薛宝钗的看法说了出来。她进入宝钗房间,只有一个字就是“冷”,如雪洞一般,没有什么陈设,完全不像一个闺阁。贾母说薛宝钗太素净,失了女儿本性,有点离格儿。
第29回,元妃吩咐贾府初一到清徐观打蘸,在此之前,元妃把端午节礼也赏了下来,对礼物做了一个特别的安排,宝玉和宝钗的赏赐是一样的,其他人又各一样儿。这事儿让贾宝玉很是纳闷,怎么不是林姑娘一样呢?
同样的问题贾母也在问,她自然是明白元春的意思。但老太太还是老太太,对于宝玉的婚事,她还是自有主张,并不是一个金玉良缘的梗就可以打败的。打蘸时,借着张道士的提亲,她也说出了自己的主张,首先,宝玉不适合早婚,其次提出了孙媳妇的标准:不论富贵,模样儿要好,性格也要好。
第49回,薛宝琴就出现了。论模样儿、性格、家世,她都符合。除此之外,她还有附加赠送的惊喜,早年跟随父亲巡游海外,小小年纪见多识广,有许多奇闻异事可以讲,这也是投了贾母的缘。薛宝琴踏雪寻梅的情景,在贾母眼中简直就是一幅画儿。
所以,贾母忍不住向薛姨妈要宝琴的生辰八字,打听她的家庭情况。贾母看上薛宝琴做孙媳妇已是不争的事实。
薛宝琴的出场时间是曹公在做了很多铺垫之后,才引出这位全书第二位堪称“兼美”的人物,第一位是秦可卿,贾母称她为重孙媳妇第一得意之人。同时,也透路出一处重要信息,贾母中意的孙媳妇人选不是钗也不是黛,而是另有标准。
从整体结构看第5回,贾宝玉入太虚幻境,在警幻的引领下,闻了“群芳髓”,饮了“千红一窟”,喝了“万艳同杯”,关键还看了金陵十二钗的册子。
小说中将金陵十二钗的册子分为正册、副册和又副册,目前关于正册十二钗相对应的人物基本没有争议。副册的一位是香菱(甄英莲),又副册的两位晴雯与袭人,也是没有争议的。遗憾的是,红楼为残本,我们并没有看到副册和又副册人物的全部名单 。
有不少学者根据据批注指出,红楼小说结尾处应是有一张情榜的,可惜没有机会得见了。根据作者写此小说的目的在于为闺阁女儿作传,以及在小说中出现的大量少女,从丫环到主子,甚至还有大龄女青年,因此,有不少人推测出了“自己”心中的副册和又副册的名单。
抛却贾府的政治背景,不谈宝黛钗三人的爱情与婚姻纠葛,红楼可以说讲得是一个女儿国的兴起、繁盛与灭亡,国名大观园,国主贾元春,正册、副册和又副册皆按身份地位相应评级。
大观园建好没多久,贾元春回归省亲,之后第23回,贾府姐妹优先入住,接着作者要安排更多的女儿们住进来,至49回一连来四个姑娘,探春高兴的诗社要兴旺了,宝玉看到这些女子也坐不住了。再到后来,香菱也有入住大观园。
大观园在小说中实际是一个有象征意义的所在,并不是与世隔绝的桃花园。从人员上看,也不单指园内住的姐妹,园外的少女也在其内。从历史角度来讲,作者要歌颂的是所有封建社会下的少女,她们被禁锢在一个不能释放人性和个性的时代,作者设立大观园意义在于希望借此锁住她们的女儿之色,但是社会现实终归让她们一个个的离去,大观园也凋敝了。
从大观园女儿国的兴衰看,薛宝琴、尤氏姐妹、金钏等这些次要人物都是来大观园的陪衬。而她们的消失也最终对应了“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的大结局。
综上所述,薛宝琴的出现有结构上的作用,也有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
薛宝琴在《红楼梦》的第五十回出场,很快便交代了她已经许给了梅府的翰林之子。
在高鹗的续本中作者借王夫人之口交代了宝琴后来的命运:“那琴姑娘,梅家娶了去,听见说丰衣足食,很好。”
再来看宝琴的样貌,她的优秀是借助众人之口展现出来的,宝玉、探春、贾母没有一个见了不夸宝琴的,甚至贾母第一眼见到她就要将其作为养女,只不过后来得知她已经许给梅府这才作罢。
宝琴的学识体现在她在大观园中作的《怀古诗十首》。
整部《红楼梦》中总共出现了十三首别有被揭晓谜底的灯谜。
而宝琴的这十首诗是最为耐人寻味的。
在《红楼梦》中宝钗黛玉和宝琴最重要的区别便是,前两人是金陵十二钗而宝琴不在其列。
说来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宝琴尽管优秀但却非主要人物,在五十回的时候才刚刚出场,怎么可能进入“十二钗”之列呢?
警幻仙子在太虚幻境中向宝玉说了入选“金陵十二钗” 的两条重要标准。
一是“为冠”,二是“紧要”。
所谓“为冠”便是此人应当具有一向众人所不具备或者精通程度远超旁人的技艺。
所谓“紧要”则是指出场的次序,“十二钗”在二十回前就早已出场,但宝琴则是在第五十回出场。“十二钗”的都是入了薄命司的人,也就是说此生注定要经历许多坎坷。反观宝琴命运顺遂自然不在薄命司之列。
所以曹雪芹安排宝琴这样一个,虽有才华却并不突出,同时命运也较平缓的女子,应该是为了反衬“十二钗”各异的才华和多舛的命运。
(电影烂番茄编辑部:渐变画)